而我永远不想被世界改变。
小号:青晓 一个楼诚堆积处

【博惜莱】波兰来客

太久不写文,大概是要退圈保平安了hhh
有小白领梗



波兰来客

开不完的会,无休无止地争执,从案件本身上升到了国际法到底适不适用的高度。博阿滕喝下最后一口速溶咖啡,眼前的文件上硕大的重案字样开始模糊。那些愁人的铅字在他的视线里溶解,重新凝结,变成了一张熟悉得有些讨厌的漂亮面孔。

比起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的处理问题,博阿滕更在意的是他到底是怎么金蝉脱壳,又因为什么自投罗网。这可比什么属人属物原则要不合理的多。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博阿滕略显尴尬地向自拉姆看了一眼,后者传来个疲惫的眼神,摆摆手让他出去。

楼道里的空气是一样的浑浊,那个陌生号码的拥有者的声音却清亮,甚至带了几分笑意。

“又被我抓到,你似乎很高兴啊。”博阿滕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你是从哪里顺来的手机,给我还回去,乖乖地蹲你的看守所。还有,之前的那个提议,我是绝对不可能让它通过的。”

“案例法里是有先例的,而且……”莱万多夫斯基故意停顿了一下,“我对你们可是很有用的。”

博阿滕想起上次见面时他已经掏出了手铐,那人却从他肩膀上取下一条线,告诉他那是新加拿大币100元中的安全线,凭着这个他换来了一次见面,也换来了一段担惊受怕的自由。博阿滕想要出声反驳,那头却挂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想到之后满桌的文书报表,啰嗦的上任培训,保护莱万多夫斯基不受外界威胁,同时防止他再度脱逃,以及无可避免地为他的违规负责,博阿滕的脑袋又突突地疼了起来。

 

 

莱万多夫斯基歪坐在转椅上,追踪器被紧紧地缚在他的脚踝上。博阿滕面无表情地敲着键盘,桌上的速溶咖啡冒着热气。

莱万多夫斯基突然开口:“今天晚上有空吗,我请客。”

“没空。而且你不应该还有钱的。”

他又笑了:“就像警察不该有生活一样。”

最后博阿滕还是去了,并且认识了莱万多夫斯基的一个办假证的朋友。那个巴伐利亚小伙子瘦骨嶙峋,满嘴跑火车,有时博阿滕甚至不能确定他还在说德语。博阿滕喝酒喝得一向很克制,那天晚上更是一滴都没有沾。办假证的看见警察有些心慌,没过多久就溜了,甚至没有留下几张钞票,最后还是博阿滕买的单。

之后他又提议要一起走回去,博阿滕也没办法拒绝,毕竟他就住在博阿滕的楼上。深夜的郊区安静得要命,只听见雪地被踏得吱吱作响。莱万多夫斯基折腾着他的帽子,手指翻飞,博阿滕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几步,捂住了自己的钱包。

妈的,没了。

“还给我。”

他装的一脸无辜,先翻遍了身上每个口袋,最后才把钱包从帽子里拿出来,末了还加上一句“这个小戏法是托马斯变的,和我没关系。”

“你还记得我们明天是有个案子的吧?目的地在五十公里开外。”

“记得,当然记得。传统的圣诞惊喜。”

博阿滕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像样的节日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和罪恶的阴霾牵扯在一起,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上次和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出去虚度光阴是什么时候了。

更具讽刺意义的是,他将自己大半的职业生涯都耗在了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身上,如今却要用尽余下的职业生涯来保他无虞。

感受到了博阿滕的郁郁,莱万多夫斯基适时地打住了话头。

转过一个路口,他们居住的公寓楼便遥遥在望。

博阿滕看着他进了房间,听见他拉灭了客厅里那盏老旧的灯,方才转身下楼,疲惫地将自己甩进厚厚的被子里。睡得迷迷糊糊时,他猛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检查过钱包里的东西。那时圣诞节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地平线上,窗台上积着蓬松的雪,经阳光一染,竟有了几分消融的趋势。博阿滕的钱包里什么都没少,反而多了一对袖扣。莱万多夫斯基一定是偷看见了他上购物网站,看见他冲着这对袖扣发愣了许久,最后还是咬咬牙关掉了网页。

博阿滕也知道了,莱万多夫斯基写的一手好字。

“圣诞快乐,警官先生。希望明年您能少找我的麻烦。R.L”

门铃适时地响了。莱万多夫斯基就站在门口,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刚刚冲好的速溶咖啡,脸上挂着一个该死的微笑。

“你今天还打算穿那套装模作样的缺对袖扣的西服吗?”

 

 

菲利普·拉姆不止一次地警告过博阿滕,让他别再派莱万多夫斯基去出外勤了。“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但这样他真的很容易......”

“如果警方能够遵守承诺的话,我想他是不会再逃跑的。更何况选择与警方合作就是自绝于罪犯圈子,不把那些旧相识处理干净了,我怕他不敢呼吸自由的空气。”

拉姆做了个手势:“我不是担心他跑掉,我是担心他死掉。”

博阿滕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除了对同行了如指掌外,莱万多夫斯基还有一身不错的功夫。然而仅仅是“不错”的程度并不足以让他在冲突中全身而退,连带着博阿滕一起和他常年活在枪林弹雨里。这让博阿滕想起了自己刚刚到重案组的时候,那时菲利普·拉姆还不是局长,还时常带着他们出外勤。拉姆不断地重复着那些学校里的陈词滥调,要他们守规矩。博阿滕那时虽是个安分守己的新人,但有时也会在心里责备上司太过保守。如今轮到他自己去约束一个曾经的犯罪大师,博阿滕这才了解到警务教育的重要性。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用‘增援马上就要到了’这种谎话去诓穷凶极恶的歹徒了?”

“这方法一直很有效。”

“你飞得离太阳太近了,翅膀会被烧坏的。”

莱万多夫斯基耸了耸肩。

“如果不把每一次冒险都当作最后一次的话,我又怎么能保证我会在约定的期限内获得预订的自由呢?”

 

 

博阿滕就这么过了两年。一开始或许有些担惊受怕,后来他也渐渐习惯了。他发现莱万多夫斯基不仅有渊博的知识,精湛的技术,让人不得不服气的撩汉撩妹技巧,还有一颗阴郁沉重的心。他当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个一辈子和法律对着干却又逍遥法外的人,拿着一份稳定的工资,过着越来越恣意快活的日子,到底有什么不痛快的?

博阿滕不止一次地在下班的时候看见穆勒和莱万多夫斯基在楼下喝着饮料说着话,莱万多夫斯基的眉头固然锁得很紧,而穆勒居然也皱出了满脸的褶子。他不是听墙角的人,但他后来还是忍不住去听了只言片语。

“若你想要终得圆满,就得懂得及时收手。”

莱万多夫斯基把纸杯丢进了垃圾桶。

“我问过热罗姆了,他说我这几年办了好几桩大案子,甚至有了几分好人的样子,乐意帮忙。但是上面似乎没有要放我走的意思。”

穆勒咬了咬牙:“那他们就是要让你永远戴着那个脚铐吗?”

莱万多夫斯基耸了耸肩:“即使是卸下了这个脚铐,过去总还是会追上来的。”

穆勒居然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逃脱即自由,即使是从油锅逃向火坑。”也许是因为他喊得太响了,莱万多夫斯基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

博阿滕扭头就走,迎面糊上萧瑟的风。他想莱万多夫斯基一定瞥见了他,他也知道莱万多夫斯基说得一点都不错。他又想到那第一个圣诞节被扣在自己袖口上的礼物,想到那个人消融冰雪的微笑,想到那个人胡闹般的破案方式以及浑身使不完的力气,想到他之前一次次交手一个个送进监狱的老相识,想到他落寞的带有点兔死狐悲意味的眼神。恍惚的影子在博阿滕的眼前晃来晃去,莱万多夫斯基毫无生气的未来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博阿滕不该想得这么多的,他甚至不该和莱万多夫斯基有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羁绊。可他就是想了,想着想着就停在了路中间。他感觉到了,莱万多夫斯基正踩着雪花走过来,这天又是个寒冷的圣诞前夜。他疾步走来,擦肩而过,用很轻的声音说:“这不是你的错。”他顿了顿,又说:“可我还是想要我的自由。”

“你会得到的。”博阿滕的声音透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笃定,“我保证。”

 

 

很偶然的机会,莱万多夫斯基和博阿滕接到了一个极妙的案子,给了他们一个去巴黎的机会。莱万多夫斯基兴奋地念叨了一个下午,不停地介绍着那些艺术珍品,博阿滕甚至担心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将卢浮宫洗劫一空。

说了半个小时的岩间圣母以后,莱万多夫斯基去楼下买了杯咖啡,然后就失踪了。他的追踪器被丢到了一辆动车上,被找到时正窝在一堆垃圾里,有气无力地嘶鸣着。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被绑架了,也有人说他伙同自己的某些老相识逃跑了,甚至还把穆勒抓了进来,一片喧哗混乱中,博阿滕想的却是:“他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巴黎最后去不了了,该有多可惜。”

后来莱万多夫斯基的档案被盖了个血红的章,压在了陈年档案的底部。穆勒开始时还会蹲点找博阿滕旁敲侧击地问问情况,后来也就渐渐不来了。生活平淡地往前走着,地球并没有因为某个人的走失而停止转动。菲利普·拉姆给博阿滕换了个轻松写意的文书工作,他那年轻的小秘书变成了博阿滕最常见到的人。有颗袖扣被博阿滕磕掉了一个角,他仍旧戴着,偶尔有人问起,他也只是笑笑。

想来莱万多夫斯基是个过客,只不过是个被他抓起来两次,共事了两年,又用一种残忍的方式远去的过客而已。博阿滕很清楚莱万多夫斯基一定还活着,过得好不好就很难说了。他或者在东躲西藏,或者坦然地接受了命运走回老路,又或者在拼了命地走出过去的阴霾。

他是衷心希望莱万多夫斯基有一天能够行走在光明广袤的天地里的,而且莱万多夫斯基的未来他极想参与。

于是他最后还是去了巴黎,呆呆地在岩间圣母前坐了大半天,一直坐到大厅里只有几对零落的旅客时才起身离开。猛然站起时他有些头晕,泪水抑制不住地大滴大滴地往下落。他模糊的视线里掠过一个人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人有点惊惶失措。

 

 

博阿滕最后一次见到莱万多夫斯基是在戴高乐机场。没有情理之中的惊喜和寒暄,他们只是像过去一样一起喝了杯咖啡。博阿滕很清楚莱万多夫斯基没有死,莱万多夫斯基也很清楚博阿滕总会撞见自己的,就像人不得不回溯自己的过去。

相逢的缘分残忍而又瑰丽,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莱万多夫斯基开了个玩笑:“我最近吃了点苦头,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你要是现在掏出什么文书来,我绝对跟你回去。”

“这可是你自己要进的火坑。”

莱万多夫斯基站了起来,机场广播不合时宜地响起,那个熟悉的微笑又不怀好意地出现了。

“你不抓我,我就要走了。”

“哦,那你走吧。”博阿滕意识到这不是一句无意义的敷衍。

“我希望你以后做个遵纪守法的好人,希望你能靠着伪造的身份过半生安稳的日子,希望你能够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伴侣,希望你平安幸福,岁岁年年。最重要的是,希望你永远不要再被过去羁绊,希望你能抬头向前看。”

莱万多夫斯基仍是笑着:“我的愿望和你有些不同。我自然是不想被你抓回去的,可我希望你能跟我走。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就在琢磨怎么把你带走。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何必强求?”

可怜呐,满口都是道理,却过不好这一生。

他们仓促地握了手,莱万多夫斯基拖着箱子跑向登机口,回头看时,发现博阿滕还跟在后面,皱巴巴的袖口上还是那对碎裂却锃亮的袖扣。

不知为何,莱万多夫斯基和博阿滕又拥抱了一次,抱得很紧,仿佛不用再分开。他把脸埋进博阿滕的怀里,蹭出了一弯泪痕。

 

这是告别,但我们更期待青空之下,下一场疯狂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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